学会提个好问题

曾经有个人说，聪明的人会告诉你问题的答案，而智慧的人则会提出一个好问题。想必提一个好问题比回答一个好问题更加困难吧。反正我很少提问，原来上高中的时候，老师总是鼓励大家提问，然后那些问题多的同学，慢慢地都和老师建立了良好的关系，还时常受到特殊照顾。像我这样的，就只好躲在教室后排角落，挖空心思想：妈比，人家怎么那么多问题啊？我怎么一个都没有啊？我因此而十分懊恼，这到底是因为没听课呢，还是因为没有求知欲呢。

一直到现在，我还是不愿意像别人问问题，特别是问老师。我们学校有个著名的人文讲座，每周都会请专家学者来讲一个话题。我以前挺爱去的，后来很不喜欢去，原因是总是在最后提问环节，听到一些傻逼的浪费时间的问题，譬如，某同学问一个在美国大学教书的教授：你讲的这么多，但是你不知道中国有中国的国情和特色吗？——典型的国情特殊论。还有很多提问题的模式，如：男女有别论；东西差距论；辩证统一论。这些都是学生提问题的适合极容易陷入的窠臼，以为这样提出的问题，就能让教授傻逼，就能证明自己牛逼。我见过最为泛滥而又搞笑的是：意义论。某同学问一个女性学教授：教授你讲这么多，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？我还是没有女朋友啊。——意义论的人，总是从自己的实际生活出来，然后问你，这对他有啥意义。这个问题相当不好回答，换做是我讲课，我肯定会事先声明禁止提这种问题，否则请你离开教室。

我可能很极端，但是确实是听了这些问题后，我就很少去人文讲座了。倒不如查查讲座人的文章看看，反而更好。

提个好问题，说实话，真的很难。能提出好问题的，一定是对这个领域或者对象有思考的。小学时候，老师说，你有啥问题尽管问吧，再幼稚的问题都能问。可问题就是，都这样幼稚的问问题，最后都不去思考了，以为什么问题老师都能直接给解决了，不动脑子多好啊！最后都养成了不动脑子的坏喜欢。这样的人，最后都还不如北大的保安，他们至少懂点哲学，每天都能向你提出最深刻的问题：你从哪里来？你要到哪里去？

大约2007年，我刚见到我现在的博士导师，那个时候我还是本科生。某天，我兴奋地跑去问他：老师老师，主席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，可是怎么很多人又说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呢？难道占大多数的群众雪亮的眼睛看不到真理吗？

我老师怎么回答的，我忘记了，反正最后是说要我继续思考。大约从此，我喜欢上了思考这个问题，后来我慢慢发现这背后是有一个体系在作用：意识形态，无所不在的意识形态。好多年过去了，我还在思考这个傻逼的问题，并以此做博士论文。不过我发现，像我这样提问题的，也不多，大约是因为这个社会聪明人太多了，这些问题他们早想透了，或者不值得他们想。

我还看到过一个故事，牟宗三的一个学生刚投入到牟门下研习哲学，然后牟让他读书，回来汇报，那学生说，他看的书，这个观点不对，那个论证不严密，等等诸多缺点。牟大怒，训斥到：你一张眼，就看到别人的缺点，怎么没看到优点呢？你这样读书，只会比他差。那学生是悟了，后来也成了著名学者。我们太多的人都喜欢找茬，无论是在哪个行业做什么事情，以找茬为提问题的基本思路，以为这样很专业很拉风。可是到头来，除了找茬那会儿有点快感，之后啥也没学到。

学习提问，其实也就是学会独立思考，自由思考。脑子里面条条框框太多，而且条框之间灌输的都是报纸传媒和别人的观点和思维方式，自己完全不见踪影，这样是提不了好问题的。

黄健

huangjian@hust.edu.cn